“財務查賬的時候，發現收款賬戶少了70萬美金，我們瞬間傻眼。”主營盲盒品類的跨境電商獨立站商家Alex告訴億邦動力，自己的PayPal收款賬戶幾天前被劃走了大筆資金。

時隔半年，跨境電商賣家再遭當頭喝棒。

全球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臺PayPal開始一輪大掃查，并下達通牒，對部分國內跨境賣家采取資金凍結、賬號限制以及扣款處理。

億邦動力了解到，此次被PayPal劃扣款項的賣家不在少數，涉及資金從數十萬美金到上千萬美金不等。其中不乏一些已經上市的跨境電商大賣家。

有業內人士告訴億邦動力，這是PayPal針對中國區賬戶進行的一次專項行動。一些以PayPal為收款工具的跨境賣家，如果涉嫌違規，會遭遇此前不曾遇到的、連續多筆的重金處罰。

“對不符合交易規則（例如仿品、侵權、欺詐）的訂單，除了全額退款給消費者外，還會收取每筆訂單2500美金的罰款。”他指出。

對此，億邦動力向PayPal官方進行求證，對方回應稱：PayPal一直致力于保障賣家和買家雙方的合法權益，通過打擊違規買賣行為等措施，營造合法、公平的跨境電商交易環境，支持跨境電商行業健康長遠的發展。

此外，PayPal方面還指出，其在中國設有專職團隊和完善、縝密的內部流程來確保用戶嚴格遵守《合理使用規則》。《合理使用規則》是《PayPal用戶協議》的一部分，已長期存在。若商家有任何異議，可以通過相關渠道進行申訴。

高額罰金！PayPal“清理”大批賬戶

某跨境電商頭部賣家一則關于“獨立站（自營網站）捆綁的PayPal賬號出現被扣款及凍結”的最新公告，震驚行業。

公告顯示，截至3月28日，該公司29個PayPal賬號合計被劃扣資金5424.5萬元、6個賬號合計被凍結資金2424.6萬元、其余賬號被限制180天。

公告中指出，公司將立即啟動與PayPal公司的官方交涉，對被劃撥款項的賬號向PayPal官方郵箱發出申訴信，要求說明劃撥款項的明確理由、事實依據，同時聯系美國律師推進司法程序相關準備。同時，公司將進行PayPal賬號關聯自查，加強銷售撤資操作及監管。

億邦動力獲悉，在最近的一個月內，有多位經營獨立站的跨境賣家發現，自己的PayPal賬戶被陸續劃走了數額不等的資金。

“我身邊有商家被劃走了20萬美金，也有被劃走80萬美金的。大家正在組織維權交涉。”Alex透露。

（一位商家的PayPal賬戶近期被扣款20萬美金）

一名被罰企業的前員工向億邦動力透露，前公司是深圳地區的頭部大賣家，被PayPal處罰了1000多萬人民幣，目前公司的獨立站業務已宣告暫停，負責相關項目的團隊也解散了。

據悉，賣家們收到的PayPal客戶支持中心發來的郵件通知顯示，他們因違反了《PayPal合理使用規則》（以下簡稱《合理使用規則》）而被扣除違約金。

（PayPal發給賣家的郵件通知）

億邦動力查看資料發現，PayPal對于規范商家行為的《用戶協議》中有明確指出：商家出現不合規行為后，由于對PayPal方面造成的“實際損失很難或無法計算”，PayPal將直接對違反《合理使用規則》的每筆訂單交易收取2500美元的罰金。

（PayPal用戶協議中的《受限行為、凍結和違約金》）

而除了上述“罰款”的方式外，PayPal對賣家的約束措施還包括：

“???凍結”，通常時間為180天，PayPal根據自己的風控模型，對可疑交易或可疑賬戶進行凍結，待賣家處理完跟買家的糾紛后，即能解凍；

“限制賬戶”，若賣家的PayPal賬戶被限制，將無法提現、付款、收款；

“準備金”，包括滾動準備金和最低準備金，PayPal會要求賣家的賬戶預留一部分資金，用來解決可能存在的糾紛。

不難看出，這其中，因違反《合理使用規則》中規定的一系列行為而需繳納每筆交易2500美金，是處罰較重的一條。而此次這批PayPal賬戶金額被劃扣的賣家，正是“中槍”該項規則。

“PayPal相當于國內支付寶，如果賣家一方有著物流超時、商品質量欠佳，甚至貨不對版、不發貨等行為，就會遭到了客戶的投訴。客訴率高了，賣家的PayPal賬號就會被列入‘異常經營’名單，受到PayPal風控治理，包括凍結賬號、賠款給消費者等。此外，如果賣家因涉嫌侵權而被告，也會被凍結資金、繳納罰金。”某跨境支付服務公司員工Jack向億邦動力解釋道。

Jack推測，這批被“清理”的PayPal賬戶，絕大多數應該是此前被加了“180天賬號限制”的，也就是說，賬號此前已被PayPal判定為存在一定問題，有著高風險或者是高客訴率。

PayPal政策收緊？賣家：不知原因、難申訴、要維權

有被罰商家向億邦動力指出，讓人措手不及的是，參照過去PayPal方面對商家的治理措施，情形嚴重的一般是被凍結賬戶180天，甚者賠付每筆訂單8-16美金的處罰金額，等到買家確認收貨、或者投訴/退賠給買家后，賣家可以拿到剩余的錢，“但這次著實嚴重”。

“剩余的錢還沒到手（提現），PayPal就在之前的罰款基礎上，又額外追罰了我們每筆訂單2500美金的數額。60萬美金直接劃走，這讓人很難接受。”另一位被罰款的獨立站商家Tomas感慨道，“按照這處罰力度，怕是有的賣家賬戶里的錢都不夠扣的。”

根據Paypal最新公布的法律協議《合理使用規則》，使用PayPal賬戶的商家必須遵守平臺提出的相關條款，違規的商家將承擔每筆2500美金的違約金，而這筆扣款將直接從商家的PayPal賬戶中扣除。另外，該協議還列舉了禁止商家參與的活動，包括銷售違禁物品、侵權產品、詐騙等不合法行為，以及其它可能被政府機構認定為欺詐的產品和服務。

（PayPal官網最新公布的《合理使用規則》協議）

但一些被處罰的商家認為自己“罪不至此”。“我覺得PayPal的風控機制存在‘一刀切’的情況，我就是幾個跑‘盲盒’的賬號，沒有賣仿品和違禁品，嚴重程度應該不夠成賬號清零的程度？現在賬戶里的錢被罰的只剩下20萬美金了。”獨立站賣家Alex說。

“這兩年受疫情的影響，物流的時效性大大降低了，很容易被客戶投訴。即便如此，我的賬號的客訴率也只有8%，為何和那些客訴率高達20%、30%的賣家一樣，要交每筆訂單2500美金的巨額罰金。要知道，我們的客單價也才十幾美金。”賣家Bruce也表達了不滿。

“平臺到底是如何判定我們違反了最嚴重的處罰條例的？也沒有說罰款的明確理由，也沒有擺出事實依據。如此大的數額，我們不能就這么認下！”Tomas說。

Alex也表示，商家們目前還在等待PayPal的后續處理方案。“我聽說，這次處罰是PayPal全球風控團隊直接行動的，所以PayPal中國的客戶經理也沒辦法直接給到我們答復。目前，雙方缺少一個直接對話、交涉的通道。”他指出。

賣家們均表示，他們正在聘請律師、籌劃維權事宜。“還有很多需要交涉的地方，比如，數十萬美金的罰款究竟是如何計算出來的？PayPal將如何處理收來的罰金？對賬號進行180天凍結的處罰后，再追加高額罰款是否合規？在沒有法院判決的情況下，PayPal能否劃走商家賬戶里的錢？”Bruce質疑道。

誰扼住了獨立站賣家的喉嚨？建站、流量、支付三節棍

“過去有商家出售違規商品（比如侵權產品），會被像是GBC、Keith等海外律所起訴，一旦勝訴，就需要支付一大筆賠償金。但現在商家們很少跟律所直接打官司了，因為被封號/處罰的賬戶，基本都是PayPal自己查出來的。”某合規服務商負責人Cody表示。

Cody告訴億邦動力，早在2015年的時候，PayPal的相關條例中已經有提及，但凡給PayPal造成損失的違規行為，平臺方面將給予商家處罰，但彼時還沒有明確的處罰方式和金額。從2020年6月開始，PayPal在《可接受使用政策》中明確提出，違規商家必須同意支付每筆交易2500美金的罰款。

不過，Paypal方面對此回復稱：“2007年《用戶協議》中就有相關2500美金處罰的規定。”

“具體時間很難考證了，但近兩年只有極少數商家收到每筆交易2500美金的罰單，大多數違規商家都是被凍結賬戶180天，還有一小部分會被追加小額罰金。所以，一些還沒‘濕身’的商家都在觀望著，誰曾想，這次PayPal的‘大整頓’就落到自己頭上了。”Cody說。

“隨著銷售的擴大，都會有一定比例的客訴，以往我們會盡量控制客訴率。但這次被處罰的賣家，除了一些客訴率高于10%的之外，還有客訴率僅為5%的都遭了殃，我們也不知道邊界在哪兒了。”Alex在交流中表示，對PayPal的“政策收緊”以及下一步還會有啥動作，大家有些惴惴不安。

近年來獨立站瘋狂生長，泥沙俱下的行業確實存在一些“灰色地帶”或者極端打法，需要第三方來加強監管、肅清環境。“但我們的不安全感在于，海外的支付巨頭是否會對中國商家抱有更警惕的態度，導致相同的情況下，中國商家們所面臨的環境更為復雜。”獨立站商家Cary談道。

為了擁有更多的獨立自主權，跨境商家越來越重視獨立站的布局。但現實是，不安全感并不會因此而消失。

踏上獨立站之路后，商家們往往會關注三個重要節點：建站、引流、收款。換句話說，做建站服務的Shopify們、提供流量來源的Facebook們，以及提供支付服務的PayPal們，在各個環節上掌握著商家的生意命脈，其中任何一環收緊，都會讓商家們心頭一顫，而且，他們之間也是相互聯動、相互影響的關系。

比如，去年Facebook和Shopify手起刀落，實行更為嚴格的風控措施后，直接切斷了與大批獨立站站群商家的合作關系；此前也有某國內建站服務商因不合規操作問題而被PayPal封殺，致使前者服務的大批商家也陷入了困境。

“Facebook和PayPal，一個影響到流量，一個影響到收錢，二者如果都把槍口對準了你的生意，你還能走多久，就真得打個問號了。”Cody說。

需要意識到的是，告別野蠻增長期后，跨境電商供給側的優化已到了一個關鍵階段。無論是在建站環節，還是流量、支付環節，手法極為出格的賣家被清理已成必然，抖機靈的操作也不再是跨境電商的主流路徑。而對于更廣大的普通賣家來說，外部環境的變遷也迫使他們必須快速提升自我能力，只有拿出更好的產品、更好的服務、好的內容，“不安全感”才會慢慢消失。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億邦動力”（ID:iebrun），作者：繆悅，編輯：何洋，36氪經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