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拆了一半的墻
1987年,在柏林墻被推倒之前,里根總統曾經發表過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講,呼吁民眾“推倒這堵墻!”
蘇聯當時對里根的演講表現得不屑一顧,但沒想到29個月后,這場演講就成為了現實。
要推翻一堵肉眼可見的墻,尚有清晰的物理特征和時間線可以界定,柏林墻從建起到推倒前后經歷了28年。
而在虛擬世界里,如何去界定一堵“高墻”是否被拆除,卻很難找到清晰的分界點。
中國互聯網發展總共30余年,其中“高墻四起”的日子就占了接近15年,帶有濃重PC時代痕跡的瀏覽器,很長時間里都是巨頭之間的傳送門。
于是,有人把這稱之為互聯網時代的“柏林墻”。
直到去年,在工信部的推動下,幾家互聯網巨頭終于邁出了“互聯”的一大步。
QQ可以打開淘寶和抖音的鏈接,互聯網文明算是邁出了一大步,可 “柏林墻”才剛剛拆了一半,抖音、快手卻逆勢搞起了“電商閉環”。
抖音一早就開始切斷外鏈。
在去年12月,抖音旗下的獨立電商App也正式上線,字節跳動近年來在物流領域的布局動作也是從未間斷。
今年開年不久,快手又發布了一則公告,稱因第三方電商平臺與快手合作協議變更,將于3月1日起切斷淘寶、京東聯盟商品鏈接。
在二虎相爭的短視頻市場,單獨看抖音或者快手任何一家,顯然都不具有絕對的市場支配地位。
因此,抖快的斷鏈更大程度上將被視為一種“自我優待”,不能完全和“壟斷”等同視之。
可是獨木不成林,一片森林不僅要有老虎獅子,還要有松鼠和榛果、鮮花和蜜蜂、土壤與蚯蚓……
合縱連橫是商業生態的究極形態,但現實的藩籬要怎么盡數拆除?那些率先拎起錘子的人,似乎力有不逮。
從"聯吳抗曹“到“過河拆橋”
去年9月,手握12.5億用戶的微信向抖音開放了大門,擁有6億用戶的抖音卻未及時開放電商外鏈。
抖音何時“拆墻”,是當時外界頗為關注的一個焦點。
如今快手也關閉了這扇大門,市場情緒并不樂觀,公告發布后,快手、淘寶、京東三家的股價齊齊受挫。
快手這邊則定下在年底實現國內業務盈虧平衡的目標,并將其最大收入來源——廣告業務收入目標區間定在了580億元至590億元之間。
快手這些年隨著在供應鏈資源上的積累日益規?;怄湹恼急纫苍絹碓叫?。
于是在去年11月,隨著程一笑上臺,快手正式向外界釋放出了“規范外鏈”的信號。商家掛在有贊與魔筷的商品,成為首先屏蔽的對象,即便快手是后者的主要股東之一。
快手最近的這一次“斷鏈”,盡管針對的并不是所有的淘寶和京東商品鏈接,但從過往的“斷鏈”痕跡不難看出,“快手小店”正在被推上前臺。
南都在此前發布的《2020直播帶貨趨勢報告》中曾提到,快手彼時是一眾直播電商平臺中生態最為開放的平臺,允許接入的第三方電商平臺有淘寶、有贊、魔筷、拼多多和京東等。
在跳轉到第三方平臺的交易中,快手對淘寶商品不收取技術服務費,對有贊、魔筷、拼多多收取實際交易金額的5%,對京東則是收取傭金部分的50%。
但這種開放并非沒有時限,在去年的快手電商服務生態峰會上,快手電商總負責人笑古坦言, 2022年快手電商將“大搞產業帶”,扶持更多商家和新興品牌。
根據快手財報數據顯示,2021年三季度,快手的電商交易總額達到人民幣1758億元。其中包括電商的其他服務板塊的總收入同比增長53%,達到19億元。
得益于電商業務的推動,快手小店對電商交易總額的貢獻率從2020年第三季度的71.4%增至2021年同期的90%。
自營電商對于快手來說,是未來,是希望。于是今年的脫鉤斷鏈,幾乎是順理成章。
可是回想當年京東和快手結盟時,徐雷和宿華笑顏如花的樣子,兩家都有各自的算盤。
直播帶貨是快手最不愿意被反超的戰場。
因此快手并不排斥為京東做嫁衣,因為要制衡淘寶和拼多多,唯有和京東組隊,手里才多了一塊籌碼。
京東和快手結盟,也是司馬昭之心,無非就是想彌補在直播電商新場景上的劣勢,順便找補回下沉市場的一些份額。
京東在一二線城市表現良好,但在下沉市場要與阿里巴巴、拼多多競爭,需要巨大的流量入口。
如何平衡時效與定價之間的關系,京東選擇與快手“聯吳抗曹”。
可是如今看來,快手不但沒有淪為為京東輸送流量的通道,反而因此增加了在供應鏈上的短板,搭建起自身的電商渠道。
快手和京東的合作,相當于一次品牌的向上擴展。并且還能利用到京東遍布全國的 730 處倉庫以及大件、小件對內地行政區縣100% 全覆蓋的配送能力。
這也因此成為了快手此次斷鏈最大的詬?。喊l展到今天這種規模,才將盟友一腳踢開,可以說是當年“聯吳抗曹”,今日“過河拆橋”了。
拆了一半的墻
互聯網的這堵墻是何時形成的?
時間退回到5年前,阿里CEO張勇在“2016天貓全球商家大會”現場,呼吁推倒零售的“柏林墻”。
張勇口中的“柏林墻”,指的是隔絕了傳統商業和新商業的隔閡,喊出這句口號之后,阿里巴巴便開始大搞生態融合。
而恰恰也是這家企業,從2008年開始屏蔽百度爬蟲。有了這樣的開頭,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歲月里,互聯網企業相繼筑起了高墻。
直到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這堵高墻越砌越高。那幾年,不停地切換于各個應用幾乎構成了每個用戶的一天。
從掏出手機到出門打車、聯絡工作、訂餐訂座訂機票,再到看新聞、查地圖、聽音樂、看視頻,甚至是買菜洗衣找家政,繞來繞去都逃不出巨頭們麾下的各類應用。
并購入股的風潮也讓割裂愈發加劇。
淘寶和微信互相屏蔽;在京東購物不能用支付寶付款;對于阿里寄予厚望的移動社交軟件“來往”,微信進行了屏蔽;阿里投資的快的打車在微信平臺分享紅包失敗;同為阿里系的微博隨后又屏蔽了微信公眾號在微博的推廣……
在抖音和快手,乃至其它的視頻平臺上,連創作者之間也形成了一種約定成俗的默契。
但凡提及抖音競對的名字,一律使用拼音或者諧音,以防止審核不被通過。用戶對“wei信”、“某寶”等稱謂也是心領神會。
高墻四起的歲月,恰是各大巨頭風生水起的日子,江湖上至今依然有人記得大佬們在烏鎮推杯換盞、笑看風云的姿態。
所謂高處不勝寒,走向頂峰時,誰說不是同時在步入寒冬中?
2020年開始,電商增速猛然降低到了14%,在疫情逐漸過去的2021年,電商增速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以往單純靠燒錢走下去的模式似乎越來越難走?;ヂ摼W流量紅利消退,跨境、社區團購,幾乎所有的新模式都在受到挑戰。
阿里碰到了前所未有的競爭環境,熟悉的領域尚有打不完的對手,突然殺出一匹黑馬拼多多,讓戰況更加膠著;在擁有巨大增長的本地生活領域,餓了么難以抵擋來自美團的強烈炮火;作為重要新增引擎的淘寶直播,也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快手和抖音。
阿里被群狼環伺,京東在下沉市場也并未成功滲透。
京東物流的高成本難以適應分散化市場的需求。線上線下協同推進或許是一套比較完善的商業模型。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阿里、美團、拼多多依然蓋住了京東在線上的風頭。
電商競技場,不再是“貓狗拼”三分天下了,對傳統電商巨頭而言,私域是寒冬里的一束火光,短視頻是最后一塊流量高地。
另一邊,政策層面也在堅定地推動中國互聯網形成生態系統,以期形成一片浩瀚的“森林”。
流量焦慮和政策壓力雙雙加持,傳統電商巨頭也不得不垂下了高傲的頭。于是他們踱步在“柏林墻”外,幾次向直播帶貨的主陣地拋出橄欖枝,強勢如阿里也開始主動向騰訊握手言和。
可是中國互聯網早已習慣了隔絕和站隊,在慣性的拉扯下,這堵互聯網的“柏林墻”才剛拆了一半,過去的流量入口們卻堅持搞起了“內循環”。
如今站在這殘垣前,手拎著錘子的傳統電商巨頭們,神色不免有些尷尬。
原來,帶頭砸墻比帶頭砌墻,難了這么多。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銀杏財經”(ID:yinxingcj),作者:金羽銀杏,36氪經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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