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也門商人重振高端咖啡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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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在許多移民國家,來自不同國家的移民通常都會形成一個社會生活圈。在美國紐約布魯克林,居住著許多也門裔美國人。由于也門有過因咖啡而富裕的一段歷史,在布魯克林生活的也門商人希望通過自身的發憤自雄,在歷史上引以為豪的咖啡行業中開拓一片富有影響力的市場。這篇文章來自編譯,文中主要講述了布魯克林的也門商人重振高端咖啡市場的故事。
哈基姆·蘇萊曼尼(Hakim Sulaimani)在自己的咖啡店烘焙咖啡豆。圖片來源:Vincent Tullo
在第一次聽說了自己的祖國作為中東最貧窮的國家,發明了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飲料之一時,哈基姆·蘇萊曼尼(Hakim Sulaimani)清楚地記得當時他身在何處。
那個時候,哈基姆正坐在紐約布魯克林區(Brooklyn)的公寓客廳(同時也是他的臥室),觀看電視上的一檔兒童節目。當節目里的人說咖啡來自也門(Yemen)的時候,他驚呆了。除了自己身邊的也門裔群體,他從來沒有聽其他人提起過也門,更別說是讓他引以為豪的事了。“我真的真的非常興奮!”他回憶道。
那年,哈基姆只有七歲,他從沒喝過咖啡,但他知道那是什么,因為他爸爸就在雜貨鋪里一杯接一杯地賣這個東西,哈基姆因此注意到咖啡似乎對人們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
二十多年后,他自己也進入了咖啡行業。如今,蘇萊曼尼是布魯克林日落公園(Sunset Park,布魯克林的一個地區)Yafa咖啡店的老板。
在他的咖啡店里,除了撒有中東香料的牛油果吐司和素食藍莓松餅之外,他主打銷售的則是咖啡飲品,這些咖啡都選用的是一種生長在也門亞法阿(Yafa’a)地區崎嶇山脈的咖啡豆研磨制成的。
這家咖啡店就在他爸爸工作的雜貨鋪街邊。他爸爸現在還要每周工作7天,每天工作12小時。但是他和他爸爸售賣的咖啡有很大的區別,蘇萊曼尼賣的是用精致玻璃杯盛的特制咖啡飲品,而他爸爸賣的是用希臘主題紙杯裝的普通咖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Yafa咖啡館,一杯12盎司(約340毫升)的咖啡售價是7美元。當顧客詢問他為什么定價如此高時,蘇萊曼尼也很樂意向他們解釋原因。
他表示,咖啡售價高主要有幾個原因:第一,咖啡豆是按照也門農民幾個世紀以來一直采用的自然方法種植的,這方面的人工成本不容忽視;第二,從一個陷入內戰的國家進口咖啡豆的困難和挑戰也非常大;第三,他們需要申請相關文件來證明他們的錢真的用于上述用途。
除此以外,咖啡品質也很不錯。蘇萊曼尼一邊用勺子往陶瓷手沖壺里添加了約20克最新拼配豆研磨的咖啡粉,一邊說:“咖啡有著豐富且獨特的口感,有時你甚至能品鑒出泥土和空氣的味道。”
在布魯克林,除了蘇萊曼尼之外,越來越多的也門商人也在試圖從近年來精品咖啡帶來的巨大利潤中分一杯羹。在這里,有很多人樂意花24美元買一袋12盎司(約340克)的肯尼亞加藤博雅(Gatamboya)咖啡豆,包裝袋的標簽上印著咖啡豆采收年份和生長海拔。因此,創業者們發現了一個既能遵循傳統又能推動也門蕭條經濟的商機。
數百年前,咖啡是也門對人類文明的貢獻。圖片來源:Vincent Tullo
在威廉斯堡(Williamsburg,布魯克林的潮流街區)的Qahwah House咖啡店,你可以品嘗到一款咖啡,其選用的咖啡豆來自于一家八代相傳的也門咖啡種植農場。在灣脊區(Bay Ridge,布魯克林的一個地區)的Asal咖啡店,你可以購買一杯有也門蜂巢圖案拉花的卡布奇諾。在科布爾山(Cobble Hill,布魯克林的街區)的Diwan咖啡店,你可以在這家布置精致的店里品嘗到一款用豆蔻和生姜調味的傳統混合咖啡飲品,店里的音響還放著美國創作歌手艾莉卡·芭朵(Erykah Badu)的歌曲,置物架上擺放著90美元一罐的稀有也門蜂蜜。
大多數咖啡店的主理人都只有二三十歲,而且都是最近幾年才開的新店。布魯克林著名的也門活動家和教育家黛比·阿爾蒙塔瑟(Debbie Almontaser)說:“也門陷入內戰之后,許多年輕的美籍也門商人都認為,他們需要為也門尋求一條出路,而最好、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通過咖啡,因為我們在這方面有著數百年的歷史文明。”
咖啡樹,或者說阿拉比卡種(Arabica),最早生長在埃塞俄比亞(Ethiopia)的高原上。但是,據早期歐洲和阿拉伯相關資料記載,到十五世紀時,它已經越過連接紅海和亞丁灣的曼德海峽(Bab-el-Mandeb strait)到了也門。
蘇菲派僧侶將這種植物的紅色果實制成了今天我們所熟知的咖啡。商人們將這種果實(或者“咖啡豆”)銷往整個奧斯曼帝國(Ottoman Empire),隨后又進一步銷往伊斯坦布爾(Istanbul)和開羅(Cairo),然后又銷往至維也納(Vienna)、威尼斯(Venice)和巴黎(Paris)等地。
這些味道苦苦的咖啡豆曾經讓也門變得富有。但是到了十八世紀,歐洲人開始將咖啡豆偷運到他們的殖民地,比如馬提尼克島(Martinique)和爪哇島(Java)等地,強迫農民在種植園中種植咖啡豆,但給他們極少的報酬,有的甚至沒有報酬。后來,廉價的咖啡豆涌入市場,也門的咖啡產業也隨之凋零。到1800年,也門咖啡在全球市場中的占比只有6%。
但是,也門人的創業精神并沒有隨之受影響。“我最喜歡我們民族的一點,就是我們發憤自雄。”阿爾蒙塔瑟(Almontaser)說。
2017年,阿爾蒙塔瑟協助建立了一個名為美國也門商人協會(Yemeni American Merchants Association)的貿易組織。面對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打擊穆斯林移民的舉措,她直接回應稱:“他們來到美國,一句英語都不會說,在雜貨鋪里打工,拿著最低工資,還要邊學習經商邊攢錢,最后才開始創業。創業精神就像咖啡因一樣,它已經融入了我們的血液。”
賈布·贊塔(Jab Zanta,右)與堂兄維薩姆·阿爾古齊(Wisam Alghuzi,左)在自家Diwan咖啡店。圖片來源:Vincent Tullo
賈布·贊塔(Jab Zanta)就是阿爾蒙塔瑟口中的那類群體中的代表人物。他和他的堂兄維薩姆·阿爾古齊(Wisam Alghuzi)一起在大西洋大道(Atlantic Avenue)開了一家名叫Diwan的咖啡店。
那是今年的三月份,贊塔剛好滿30歲。不過,那可能是這個世紀最不適合創業的時候。在疫情最糟糕的時候,他花好幾個小時打電話,聯系進口商、建筑商、水電工、房產經理、海關人員和檢察員。
他的親戚跟他說,就算挺過了疫情封鎖,他的生意也注定會失敗,因為半個街區外的街角就有一家網紅咖啡店和一家星巴克。但是,贊塔始終堅持他的創業計劃。“我必須堅持,我不想認輸。”他說。
三十年前,他的叔叔在布魯克林開了一家餐廳,專門做正宗也門菜。那個時候,許多人也告訴他,他肯定會失敗。然而,如今這家名叫也門咖啡(Yemen Café)的餐廳,已經成為了布魯克林的一個標志。
這家餐廳主要向客人供應慢烤羊肉和一種用陶鍋盛的熱騰騰的燉菜。盡管餐廳店名包含了“咖啡”二字,但它并不賣咖啡。以前,店里的顧客只能喝茶。現在,他們就可以去隔壁的Diwan咖啡店,那里銷售的咖啡,是贊塔和他的堂兄用他們村祖傳的一種特殊方法烘焙而制作的。在他們的店里,客人還可以嘗到贊塔的姑姑在家烤制的蜂蜜糕點。
贊塔出生在也門,他很佩服他叔叔那一代人在布魯克林所創造的一切,但他想要的還不止這些。除了咖啡店,他還有一家印刷公司,主要為全市的雜貨鋪設計和制作標志,還印制了一系列用阿拉伯語寫著“紐約”和“布魯克林”的網紅T恤衫。
此外,他還錄制了一張說唱唱片,涉足了電影制作,還寫了一部像是黑幫電影劇本的小說,主要講述的是也門商人在紐約走私香煙的故事。(其中有一部分是基于他年輕時的經歷,具體是哪一部分他不愿意透露。)
贊塔從八歲開始就能靠賣東西賺錢了。那個時候,他父母沒錢給他買耐克球鞋,所以他就畫了他想要的球鞋的圖,以幾美元一張的價格賣給他的同學,直到籌到足夠的錢買一雙真的球鞋。他說他的童年回憶很快樂,但十歲那年,他的生活被蒙上了陰影。那一年,全市的阿拉伯和穆斯林社區都發生了巨變。
Diwan咖啡店售價90美元一罐的稀有也門蜂蜜。圖片來源:Vincent Tullo
911事件發生后,全市的也門裔美國人都受到了威脅。一天晚上,有人向蘇萊曼尼家的窗戶扔了一塊磚頭。還有一次,在火車上,有個女人扯下了他妹妹的頭巾,還打了她一巴掌。他的父母用金屬框加固了大門,還在外面插上了美國國旗。他說,他們刪掉了姓氏里的“al”,這樣聽起來不那么像“恐怖分子”。
2017年,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宣布禁止也門及其他六個穆斯林 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在此之前,也門裔美國人也一直很低調。正如阿爾蒙塔瑟所說:“他們只是在雜貨鋪工作,和家人呆在家里,寄錢回也門,僅此而已。”
然而,這種情況在2017年2月2日禮拜四這天發生了轉變。阿爾蒙塔瑟組織了一次為期一天的罷工,有超過1000名紐約的也門人參加。全市數以百計的也門商鋪、餐廳和報刊亭都暫停了營業。贊塔、蘇萊曼尼和蘇萊曼尼的爸爸都參與了當天在布魯克林區政府外抗議穆斯林禁令的活動。
贊塔回憶道,當他看見周圍揮舞著也門國旗和美國國旗的人海時,心里想道:“除了經營雜貨鋪,我們還能為這座城市做些別的事情。”
一年后,戴夫·艾格斯(Dave Eggers)在他的紀實類暢銷書《摩卡僧侶的咖啡煉金之旅》(The Monk of Mokha)中指明了這件事是什么。這本書講述的是舊金山的一個門衛穆赫塔?肯夏利(Mokhtar Alkhanshali),為了也門咖啡行業的復興,經過艱難跋涉回到也門的故事。
當美軍支持的沙特軍隊向也門投擲炸彈時,肯夏利坐著一艘20英尺(約6米)長的小船逃了出來,他帶著兩個公文包,里面裝滿了珍貴的也門咖啡豆。后來,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的咖啡供應商藍瓶咖啡(Blue Bottle)與他達成了合作,以6盎司(約170克)一袋,每袋65美元的價格對外銷售。
這是一個傳奇的故事,但也充滿爭議。這本書出版之后,幾位也門裔美國投資者向聯邦政府起訴了肯夏利,稱他拿了他們的錢但沒有帶他們做生意。盡管如此,他的故事還是傳遍了美國,啟發了像贊塔這樣的創業者。贊塔后來還裝裱了肯夏利的畫像,掛在Diwan咖啡店的墻上。(2019年,一名法官駁回了對肯夏利的起訴,稱該案件不在法院的管轄范圍內。)
Diwan咖啡店的也門傳統咖啡壺。圖片來源:Vincent Tullo
贊塔和蘇萊曼尼都希望,有朝一日,美國民眾提到也門時,想到的不再是苦難與暴力,而是咖啡和他們的熱情好客。盡管美國并不總是熱情接納也門人民,但熱情好客一直以來都是也門人身份的象征。贊塔的堂兄阿爾古齊說:“我爺爺那輩人,只有等客人吃飽了他們才會開吃。”
有一次,贊塔在也門的時候,一個流浪婦女敲開他爺爺的門尋求幫助。贊塔看見爺爺將她領進客廳,給她端來了燉菜、面包和咖啡。贊塔笑著說道:“在紐約,不會有人這么做。”
因此,贊塔和他的堂兄在給Diwan咖啡館命名時,就想到了幾乎每個也門家庭都有的客房(在他們的語言中,“Diwan”就是客房)。雖然長遠來看,他們也不確定這場博弈會不會成功,但是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們都已經開始把那里當作家了。
前不久的一天,一群常客坐在咖啡店門前也門風格的沙發上。一位來自科羅拉多州(Colorado)的白人薩克斯演奏家丹尼·邁耶(Danny Meyer),剛好才在Diwan咖啡店贊助的一個秋季市集活動上表演完,這個活動地點在大西洋大道的中東聚集區。梅耶邊看阿爾庫茲的婚禮視頻邊和他的日本妻子說:“這個地方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在這兒從來沒法完成工作,因為我最后總會和大家聊上一個小時。”
幾分鐘后,一個因黑人能用流利中文點中餐而在YouTube上走紅的網紅弗蘭基·萊特(Frankie Light)走了進來。萊特一直在努力學習也門方言(也門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并且經常來Diwan咖啡店里溝通練習。“這真的很難。”萊特說。然后,他點了一壺“qahwa”,這個詞就是古阿拉伯語中的“coffee”。
譯者:俊一